就算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陛下,但在奏章里隐晦地提一嘴,让陛下保重龙体,那也一定能让皇帝陛下吃瘪!
黄子澄想到这里激动得恨不得立马跑到都察院,找自己的御史朋友唠唠这事。
这事如果运作得当,不仅能起到劝谏陛下的作用,还能借此在官场、士林收获犯颜进谏的美名!
就在黄子澄暗暗幻想之时,一个学生故作惊讶地喊道。
“哇!”
“黄先生你啥时候来的,你没偷听我们说话吧?”
黄子澄听到朱植的话,差点被这熊孩子气死。啥叫偷听,咱这是光明正大地听!
“咳咳!”
“马上就要上课了,尔等为何不坐好!”
“哦……”
众人闻言赶忙依次找座位做好,然后拿出书本装模作样的看书。
黄子澄见人终于规规矩矩做好,这才开始依次授课。
他讲的内容主要是子集,也就是诸子百家和诗词歌赋之类的。
对于年幼的皇子,就是让他们背“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声律启蒙之类的书籍,虽说没有后世的完备,但大体的雏形已经有了,多是读起来朗朗上口,容易背诵的长短句。
年长的皇子就是诗三百、文心雕龙之类的,用以陶冶他们的情操,加强他们对于诗词一道的理解。
黄子澄在完成了规定的授课后,都没等到中午就背着手出去了。
朱允熥等人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见黄子澄前脚出去,他们赶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直至见黄子澄进了文华殿,他们这才嘿嘿笑着跑回来。
“大侄子,你这办法成吗,万一那谁不上钩咋办?”
“嘘!”
“小点声,别被奸细听见!”
朱桂闻言赶忙朝着大本堂里看了眼,见朱允炆依然规规矩矩地坐着,压根没注意他们的动静,心里这才放下。
“离着这么远呢,他应该听不见。”
朱允熥已然不敢掉以轻心,拉着朱桂等一干王叔就跑到东华门附近商量大计去了。
“黄子澄肯定是跟人聊八卦去了,但咱们也不能坐等事态发展。”
“十三叔,你有天天出宫的特权,你出了皇宫之后,要替黄子澄宣扬一下,帮他把事情的影响扩大!”
“只要有人敢上书劝谏皇爷爷,以皇爷爷那暴脾气,肯定要下令追查是谁透露出去的,到时候黄子澄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朱桂闻言一边感慨朱允熥的机智,一边忍不住出言提醒。
“大侄子,要是让你皇爷爷知道,这事可是你最先透露出来的,你可能是第一个挨打之人!”
朱允熥闻言豪气干云道。
“只要能把这老头赶走,我就是替大家挨上一顿鞭子又如何!”
朱植等人见朱允熥说得这般慷慨激昂,纷纷对其称赞不已。
“大侄子高义!”
黄子澄身上还兼着翰林修撰的职务,因此他一进入文华殿,一群小编修立马起身行礼。
“见过黄修撰!”
黄子澄一边颔首,一边摆手道。
“诸位忙着,我就是过来转转!”
众人见他这样说,也就各自忙了起来。
文华殿本来是太子办公的地方,现在太子都死了,他们有啥好忙的,不过是喝茶聊天,吹牛扯淡而已。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最近上朝的时候竟然瞌睡了?”
“这不可能吧!”
“陛下可是神人,熬个几天几夜不合眼,两眼都跟闪电似的!”
“是我在刑部的朋友说的,他说昨天给陛下汇报案件,陛下竟然睡着了……”
黄子澄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八卦之火了,赶忙加入人群摇唇鼓舌一番。
“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众人一听这话,立马感觉黄子澄话里有话,赶忙起身拱手一礼。
“请黄修撰解惑!”
黄子澄故意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听闻陛下最近夜夜宿在后宫,已经连续十几日矣……”
“什么?”
众人闻言一万个不信,纷纷质疑起来。
“黄修撰,这等话可能乱说,陛下柄国二十五年,从未听闻有沉迷后宫之事!”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陛下春秋鼎盛之时都没沉迷,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
“嗨!”
“你们可别不信,你们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谁?”
“三皇孙殿下!”
“三皇孙殿下可是住在乾清宫,他的话还能有假……”
“呃呃……”
众人听黄子澄这般说,也不得不信了这个鬼。
文华殿都是一群闲得蛋疼的大嘴巴,没出一个晌午,就已经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到了下午时分,就连兵部这等不受待见的衙门,都知道皇帝陛下新晋得了一个宠妃,已经连着宠幸了一月有余。
等谣言传到都察院的时候,就变成了皇帝陛下夜夜笙歌,夜御数女那般扯淡。
这让都察院的一干御使顿时起了疑心,一个个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打听谣言的源头,当得知是从黄子澄那儿传出来,有那跟黄子澄关系亲近之人,立马就带上礼物去拜访,打探更进一步的真相。
如果涉及藩王之事,哪怕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瞎叨叨。
当年老朱为了封自己的儿子当藩王,在大殿上差点把时任户部尚书的吕昶一箭射死。
但如果是陛下的私事就另当别论了,皇帝陛下就算不满也拿他们没辙。
毕竟他们打着的可是为了陛下的圣体,以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的幌子。
如果真因此而处罚他们,正好成全了他们的直言劝谏的忠名!
于是乎,一群御史言官在黄子澄那儿取得真经,回去就开始精加工。
第二天,老朱照常上朝理政,在朝堂之上没啥大事发生。可回到乾清宫办公的时候,看到几个御史言官的奏折,差点把他肺子给气炸了。
“臣都察院御史张廷兰顿首上奏!”
“臣听闻陛下最近时常巡幸后宫,臣窃以为此举不妥。”
“我大明亿兆黎民,全仰赖陛下皇恩。陛下怎可贪一时之欢愉,置天下臣民于不顾?”
“陛下立极以来宵衣旰食,行圣王之道……”
老朱看罢这奏疏,气得直接扔到地上。这他还觉得不过瘾,还上去踩了几脚。
“混账东西!”
“刚吃了几天饱饭,就敢管咱的闲事!”
“再者说,咱何曾时常去后宫了,咱……”
老朱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最近去后宫的次数确实有点多。
然而,他去后宫只是单纯地睡觉!
老朱耐着性子继续看奏折,没多一会儿,又看到一份都察院御史上奏让他保重龙体,注意养生的奏疏。
虽说这份奏疏比刚刚那份委婉了许多,但依然刺痛了老朱作为男人的那颗自尊心。
“别说咱没沉迷女色,就算咱沉迷了,他们有啥资格议论!”
秦德顺和二虎听到皇爷的谩骂,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全然装作啥都没听到。
这事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散播出去的,放眼皇宫几千人,能确切掌握皇帝行踪之人,除了自己跟二虎,也就后宫的郭惠妃,以及把皇爷从乾清宫挤出去的那只了……
老朱又见到几份劝他修养身心,切忌沉湎于后宫之事的奏疏后,再也压制不住火气了。
“秦德顺!”
“咱这后宫还能不能有点秘密啦!”
秦德顺一见皇爷要把锅扣自己头上,立马吓得跪地解释。
“皇爷,奴婢敢对天发誓,这事真不是奴婢传出去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有谁比你还清楚咱的行踪……”
老朱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顿住,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小逆孙的形象。
“咱知道了!”
“二虎,你去大本堂看看,要是先生授完课了,就把那逆孙给咱拎回来!”
“皇爷……”
“快去!”
“诺!”
不多时,朱允熥被二虎给带了回来,二虎在路上就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他了,因此他一进入大殿就抢在老朱发火前承认错误。
“皇爷爷息怒,孙儿错了,孙儿不该去大本堂吹牛,把皇爷爷的事给泄露出去!”
“孙儿自知闯了大祸,愿意领受皇爷爷责罚!”
老朱见这孙子认罪的态度如此好,反倒是心下起了疑,暗道这孙子该不是故意捣鬼吧?
“你都跟谁说了?”
“回皇爷爷,我只是跟几个王叔说了,问他们这样会不会太伤身体……”
老朱听到这儿眉毛都拧成个“川”字了,这特么是这孙子该关心的事?
“然后恰巧被先生听到,先生呵斥了我们一番,我们就不再谈论此事了……”
朱允熥说完这番话,就偷偷打量老朱。
他可是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老朱能不能想到那一层了。
老朱听完逆孙的话,脸上立马露出一丝冷笑。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孙子为了跟黄子澄斗法,竟然拿自己这个皇爷爷当添头!
老朱想到这儿,当即指了指边上的凳子。
“去那边给咱趴好!”
“哦……”
朱允熥答应一声,就硬着头皮主动趴了上去,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叼在嘴上。
既然想把黄子澄赶跑,有一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就得受着!
老朱见这孙子准备得竟如此充分,心里就更气了。
这孙子是铁了心要跟黄子澄斗到底啦!
当然,老朱也没惯着他,接连赏了他二十鞭子,把他打得吱哇乱叫这才收手。
“这二十鞭子不是罚你碎嘴,拿咱的事出去乱说。”
“咱活了大半辈子,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人说!”
“咱是罚你为了报复黄子澄,竟然连咱这个皇爷爷都敢利用!”
朱允熥闻言哭哭啼啼表示受教,然后捂着屁股去太医院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