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看着太庙上一个个牌位,只感觉无比的陌生。
他分明记得曾祖父叫朱五四啊,这个叫朱世珍的是什么鬼?
倒是曾曾祖父名字还挺正常的,很符合朱家贫下中农的身份。
除了这两个有点陌生外,后边的他就都认识了。
朱允熥依照老朱的命令,给一众牌位上了香,刚想退到一边站着去,又听到老朱让他讲两句。
一提起讲两句,朱允熥小嘴叭叭地就说起来没完了。
“诸位祖宗们好!”
“我是朱允熥,是你们的孙子、曾孙、玄孙……”
“我刚在沿海打了大胜仗,本来孙儿压根就没把这点小胜当回事,是皇爷爷非得让我过来显摆一下,说要让祖宗们看看,咱们老朱家的后代有出息!”
“孙儿也不是跟诸位祖宗们吹呀,区区一个倭寇,还真没让我放在眼里!”
“孙儿的眼里只有塔……不不,只有星辰大海。”
“我要让所有大洋,都飘满咱们大明的船只,我要让所有陆地,都插满咱们大明的军旗!”
“我要……”
老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忙拉了拉这鳖孙。哪承想这孙子对着一堆牌位还唠上瘾了,拉了一下竟然反手打了回来。
“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呢!”
“朱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我辛辛苦苦地打倭寇,你们的儿子朱元璋非但不赏我,还打我!”
“你们晚上给他托梦的时候,能不能教训他几句,让他别动不动就拿鞭子吓……”
朱元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这孙子的嘴,就把他从太庙里给拖了出来。
他还真怕自己爹娘和爷爷奶奶大半夜来找他,他都这个岁数了,实在是扛不住朱家的那些个鬼啊。
万一他们说想自己,让自己过去陪他们咋办?
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老朱把朱允熥拖到门口,对着他屁股就是咣当一脚。
“滚!”
“滚去那边跪着去!”
老朱安顿好大孙,自己又赶忙跑太庙里恭恭敬敬地跪下,对着朱家的列祖列宗说起了悄悄话。
“爹娘在上,切莫听那猢狲胡说八道!”
“这孙子最是惫懒,明明长了个绝顶聪明的脑袋瓜,可整天总想着偷奸耍滑!”
“咱要是不盯紧点,这孙子能把紫禁城给拆了!”
“另外,晚上就别来找咱了,咱用不上几年就得去找你们了……”
“今天咱就不宰牛了,就拿几车那小猢狲斩获的倭寇首级祭奠你们吧,哈哈哈……”
虽说老朱明知道祭祀的时候要严肃,可一想到自家大孙的丰功伟绩,他就忍不住想在祖先面前嘚瑟一番。
咱大孙才多大呀,十几岁的年纪就能去海上杀倭寇了,历朝历代谁家的皇子皇孙有这个本事?
老朱絮絮叨叨跟朱家的祖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命礼部宣读正式的祭文,又举行了一番祭奠仪式,这才领着众人回去上早朝。
由于早晨耽误了一个时辰,早朝的时间也变得短了许多。
基本上,在老朱说完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很多人就算有事也装成没事人似的了。
因为再耽误下去,就错过午饭了。
只有户部尚书陈宗理,应广大官员的强烈要求,硬着头皮来找老朱要钱。
“陛下,京官的俸禄至今没有着落,您看是不是先从内库拨一点,好让官员们置办两件冬衣,或者提前置办点年货?”
“咳咳,此事稍后再议!”
“诸位若是无事,那今天的早朝就上到这儿吧!”
老朱撂下这句话,就赶忙坐着肩舆逃之夭夭了。
一众官员看着皇帝陛下离开的背影,只感觉自己成了被人抛弃的小怨妇似的,满心的不甘和愤懑。
“皇帝陛下咋能这样,明明吴王殿下缴获了那么多财货,就不能分出来一点给咱们发俸禄吗?”
“别的部不知道,反正我们刑部是穷得快饿死人了……”
“我们礼部也不富裕呀……”
自从赵勉被发配云南后,齐泰顺理成章地以侍郎身份,署理礼部事务。
众人都知道,这家伙基本上已经是事实上的礼部尚书了,只是陛下嫌他年轻,缺乏资历,这才让他暂时署理。
“齐泰,你就别哭穷了!”
“你有那么个好学生,还能让你这个先生饿肚子?”
“反正我们吏部是快要断炊了。”
“若是三日内不能发下俸禄,吏部的一些官员就得上街要饭喽!”
这时都察院的一个御史开口道。
“要不咱们来个声东击西?”
“没准陛下心疼吴王,就帮咱们解决俸禄之事了呢?”
“这……”
众人闻言一阵愕然,心里暗道这人脑子是不是有坑。
上一个弹劾吴王的,现在还在云南挖鸡枞呢。
这货现在说这个话,该不会是受了赵勉那厮的指使,想给他找几个人作伴吧?
“咳咳……”
“老夫觉得兵部还能忍一忍,就暂时不掺和此事了。”
“我刑部也能忍!”
“大不了从犯人的伙食银子里扣点出来,怎么也能过了这个年!”
“我礼部……”
齐泰也想说两句豪言壮语,但一想到自己确实不会啥经营之道,也就识趣地把嘴给闭上了。
不过在辞别众人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大本堂,找自己的得意学生问计去了。
“三皇孙,你可一定要看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给微臣出个主意呀!”
“微臣刚刚署理礼部,底下的人颇为不服,如果不能让他们过个好年,为师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朱允熥还以为多大个事呢,敢情就是缺钱呀。
“这事简单!”
“你一会儿拿我腰牌,去咱们书店支个几万两银子,给你们礼部的人发下去不就完了?”
齐泰闻言赶忙摇头。
“不行!”
“此举万万不可!”
“微臣若是拿了三皇孙的银子,一定会被礼部的官员耻笑,认为我没本事的!”
“为师要凭借自己的本事,给礼部的同僚谋福利!”
“这样啊……”
朱允熥略微思索了一番道。
“我给你出个招,你把礼部的人组织起来,照着我的大纲编本书,我保证你们今年能过个肥年。”
“什么书?”
在皇宫举行献俘太庙仪式之时,站在门外的一干小丫头可遭罪了。
还有那个早晨没注意饮食的,此时已经偷偷捂着肚子,眼神也开始四处乱飘了。
徐妙锦还好些,毕竟他们家进宫挺频繁的,早就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
所以,她只是口渴,身体其她需求还好些。
然而,冯家那两个小丫头则没那么好运,一来是听说要进宫读书,激动得半晚上没睡好觉。二来是早晨吃得多,喝得多,现在全都找上门来了。
但她们俩年岁小,性格还腼腆,不好意思跟边上的姑姑开口,就只好不断地拽徐妙锦的衣角。
“徐小姑,帮帮忙啊,我想找个地方解手……”
“那你自己跟姑姑说呀!”
“我……我不好意思……”
“啥意思?”
徐妙锦转过身恨恨地看着冯玲儿,恨不得一巴掌呼她脸上。
“你不好意思,那我就好意思呗?”
“我也是女孩儿!”
冯玲儿闻言满脸诧异地看了看徐妙锦,给了一个非常不确定的疑问。
“是吗?”
“徐小姑不说,我都快忘了你也是女孩儿了……”
“啊啊啊……”
徐妙锦听到这话差点抓狂,心里郁闷地想着,自己吃饱了撑的,没事跟这俩傻缺置什么气,非得来宫里受罪,老老实实躺在家里不好吗?
“徐小姑,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唉!”
“真是欠了你的!”
徐妙锦最受不得别人求她了,尤其是冯家这两个惯会装惨卖可怜的家伙求她。
“姑姑!”
“臣女有事相求!”
“哦?”
负责一众勋贵女眷的引导姑姑,听到徐妙锦的话赶忙看过来,见是徐家三小姐,态度立马恭敬几分。
现在后宫主事之人乃是郭慧妃,郭慧妃的二儿子代王朱桂,转过年就要迎娶徐家二小姐。
因此,徐家水涨船高,注定是要成为宫里的红人了。
“敢问妙锦姑娘有何吩咐?”
“我要更衣!”
所谓更衣跟解手一样,都是去茅房的文雅说法。
古代衣服宽大,且装饰繁琐,去一次厕所的繁琐程度,也不亚于换个衣服了。
周围的女眷听到这话,无不露出震惊的目光。
这丫头是谁家的姑娘啊,竟然当着这么多男宾的面说这种话?
另外一边的男伴读,听到这话齐刷刷地低下头,或者干脆把头转向另一边,显得很有风度的样子。
徐妙锦见到所有人这般表情,脸上也是红霞弥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晚上去冯家一定要好好收拾冯家那两个小侄女一番!
引导姑姑倒是很能理解,并且为自己的疏忽道歉。
“实在是太抱歉了,这是奴婢的疏忽,倒是让诸位小姐们受苦了!”
事实上,这哪里是什么疏忽,不过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郭慧妃暗中指使,给一众入宫的小女生一个下马威罢了。
“妙锦姑娘请跟奴婢来!”
徐妙锦刚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急切的呼唤。
“徐小姑!”
“姑姑,这两位跟我一起的,能不能……”
“一起吧!”
冯家两小只闻言赶忙跟上,其她家的丫头见状也想借个光,但却实在鼓不起勇气开口说话,只能满脸羡慕嫉妒恨地看向入宫的三人组。
徐妙清依然娴雅地站在原地,苦笑着看自家妹妹。
她都不知道该夸这傻丫头,还是该骂这傻丫头了。
别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千方百计给人留个好印象,就他们家这只是毫不在意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