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可否将户籍本给咱看一下?”
老朱随手翻了翻,见后边没啥离谱的内容,只是将老朱家人改了个名。
比如说马皇后改成马云,朱标改成了朱木,朱雄英改成朱英,朱允熥改成了朱通等等。
老朱一脸嫌弃的将自家户籍本扔给作坊主,作坊主赶忙小心的接过,看了看老朱家的户籍信息赞叹道。
“老伯还真是有福之人呀……”
老朱闻言撇撇嘴,心道户籍本上都死一半了,还有个屁的福!
“朱老伯,你的户籍本咱看过了,上元县的户籍没问题!”
“等改天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查流民,就可以给你登记造册,在官府备案啦!”
“哦哦!”
老朱对这个非常理解,毕竟这政策就是他制定的,防止民间百姓乱跑。
只是他不知道,这条政策早就形同虚设了。
哪怕是五城兵马司过来,也不过是敲作坊主一笔,然后给所有人发临时路引就完事。
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人要的不多,还顺便维持了本地治安,因此各大作坊主对此也没有太多微词。
“老伯,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算日子?”
“你看着办吧!”
“好嘞!”
“俺回去就在用工簿上给你写上,就从今天开始算工钱!”
二虎见老朱已经正式入职,当即点头哈腰的道。
“老叔,你先在这儿干着,要是不顺心就回家,咱家不差这点钱!”
老朱闻言不耐烦的骂道。
“滚!”
“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没事别来打扰咱!”
“唉!”
“老叔放心吧,除了侄儿,保证没人来打扰!”
二虎说完这话就颠颠的走了,然而在他走后不久五城兵马司户籍科的主簿就带着两个兵丁,外加一个书吏走了进来。
“谁是厂主!”
“俺俺……”
“小的王广民,拜见几位官爷!”
主簿常温看了看王广民,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布置,打着官腔说道。
“例行公事!”
“清查这片有无外来人员!”
王广民闻言不解道。
“官爷,不是三天前刚查过吗,怎么又要查?”
常温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是官爷还是我是官爷!”
“我说啥时候查就啥时候查!”
“再者说,最近连续三天招工会,鬼知道混进来多少外地人!”
“要是有作奸犯科的,或者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混进来,你们到时候又该骂我们屁事不管了!”
王广民闻言赶忙称赞道。
“常主簿就是负责,有常主簿管着这片是小的等人的福气!”
“常主簿,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
“嗯!”
王广民闻言赶忙招呼作坊里正在干活的女工出来,一个个排着队站好,等候常主簿等人的查验。
其实像他们这种以女工为主的作坊,官府一般是不愿意管的。
因为这年月女人很少有离开家去外地打工的,此处的女工多数是附近县镇的村民,撑死了离家几十里地。
因此,费劲巴力的查一通,最后也一个有问题的查不出来。
没有问题,就没有钱。
古今之理。
王广民在招呼其他女工出来排队都很顺利,不管干的长的还是短的,多多少少都经历过这种阵仗。
只是到了朱老伯这里不管用了,怎么招呼朱老伯,朱老伯都是耷拉着眼皮坐在宿舍楼门口的小马扎上不挪窝。
“朱老伯!”
“赶紧过来让官爷看看,很快就能完事,就是瞅一眼户籍本,对照下您本人画像……”
王广民说了半天,只得到一个冷冷的回应。
“哼!”
“咱就坐这儿,他爱咋查咋查!”
正当王广民以为官爷会发怒时,却不料官爷看都没看朱老伯,还连声说着没事。
“没事……这老先生这般年纪了,一看就不像是能作奸犯科之人!”
“我们就查查这些女工,只要确定没问题就走!”
常温指挥书吏给作坊女工重新登记一遍信息,最后路过老朱的时候,扫了老朱一眼就悄悄退了出去。
常主簿的这番聚到给王广民直接整蒙了,心道这老头到底啥来头,连官差见了都躲?
正当王广民疑惑之时,五城兵马司水龙司的人走了进来。
“谁是作坊主!”
“俺……俺是……”
“前几天有个作坊失火,连累了附近好几家民居遭殃!”
“今天朝廷下了公文,说是要重点防走水!”
“来人,将此地各个犄角旮旯都检查一遍,有乱堆乱放,走水隐患的都处理一下!”
“好嘞!”
二十几个壮汉拎着水火棍冲入作坊,将杂乱堆放的火柴盒全都整理好,又将堆放的材料给放到了安全位置。
“王广民,你这个作坊管理的不咋地啊,处处是走水隐患!”
“这次就先不罚你了,以后可要注意,我们隔三差五就要来查!”
“哎哎……”
王广民连袖子里的银锭都准备好了,哪成想对方竟然不要钱!
只是这隔三差五的来一趟,自己还做不做生意了?
“官爷,咱们这儿之前也没这么多说头呀,这是……”
“哼哼!”
“咱们这儿之前不也没这么多人么?”
“我们咋说你就咋做得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老朱一直在小马扎上冷眼旁观,他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是二虎那厮安排的。
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检查此地是否有危险,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不过他不领这个情!
自己从老天爷的眼皮底下都捡了一条命,还能怕这点小风小浪?
老朱现在狂得很,感觉自己战胜了命运,成功的给自己争取了几十年阳寿。
当然,他的狂只是表面上的狂,内心里依然慌的一匹。
否则他也不会急着退位,硬逼着朱允熥登基了。
他就是怕当皇帝目标太大,天天被老天爷盯着,万一哪天老天爷回过神来再把他抓走。
在打发走五城兵马司的人后,也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女工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从作坊里出来,三五成群的去食堂用餐。
老朱也回房间拿了自己的饭盆,然后去食堂里打菜。
王广民说的没错,作坊里伙食确实不错,一个猪肉片子炒白菜,还有一个白菜炖豆腐,外加一个蛋花汤。
不过老朱不喜欢素菜,直接让厨房大婶给他盛了两勺子猪肉片。
这种要求严重违背了打菜大婶的职业素养,但打菜大婶见老朱一大把年纪还出来打工,心生怜悯之下,硬生生止住了颤抖的双手,给他打了满满一盆的肉片。
老朱端着饭菜去一边西里呼噜的吃完,就开始打量饭堂里叽叽喳喳吃饭的女工。
老朱的后宫从来不缺女人,哪怕是搬到半山行宫也带了几十个女人伺候自己。
但作坊里的女工不同,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
她们可能没宫里的女人漂亮,才能也不多。但她们的笑容更灿烂,更阳光,让人看上去就心生欢喜。
尤其当她们从碗里发现一块大肉片而欢呼雀跃之时,老朱总会情不自禁的跟着傻乐。
这是青春的气息!
老朱就这样在作坊里安了家,每天白天睡睡觉,晚上拎着个灯笼溜达几圈,然后继续回去躺着睡觉就行了。
剩下的时间则是听着大姑娘小媳妇们一边干活,一边扯着东家长,西家短,以及当着他的面编排主家,这么开作坊真能赚到钱?
老朱也有同样的疑惑,他在待了几天后就知道了,十个火柴盒才值一文钱。
一个熟练女工,一天也就糊一千个左右。
而作坊给她们开的工钱,可是每个月三千文呢。
再加上管吃管住,每个月还得放几天假,以及原料采购的钱,这作坊咋看都是个赔钱货。
但这不关他的事,他只需要有个事做,然后没事去街上溜达。
不出半个月,老朱就将这一片区域给逛完了。
通过这次逛街,也让他大致知道现在大明到底有多少产业了。
最起码早些年所谓的三百六十行是肯定打不住了,光是这片的作坊就不止三百六十种。
就连一个小小的螺丝,都能衍生出十几个作坊。
老朱曾经在距离火柴盒作坊厂几百丈远的一处螺丝厂参观过,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将一条铁棒变成螺丝的。
老朱在感慨大明的日新月异之时,也渐渐接受了这些新事物。
比如说每当工人上班下班时,铺天盖地的自行车大潮。
不过据说自行车是高端货,只有跟炼钢作坊有关的行当才能买得起,一般作坊里打工的只能住在厂子里,或者十几个人雇一辆马车上下班。
老朱在作坊里干了不到一个月就有点索然无味,生出不如归去的想法了。
这倒不是他嫌弃外边的住宿条件,事实上他这人从来就不挑剔这些。
主要是太无聊,每天只是无所事事的溜达,让他有种浪费生命的感觉。
可正当他要突然消失之时,作坊主给他重新派了个活。
“朱老伯,最近给咱们送货的老周腿摔坏了,不能来回给咱们拉货啦。”
“你看要不兼一下,每个月多给你两块老头钱?”
老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指了指院子里的三轮车道。
“还是骑着这个去吗?”
“是呀!”
“您老不用担心,这东西好学的很,坐上去骑两圈就学会啦!”
“装货卸货也不用你,在咱们这儿女工们装,到了地头有那边的工人卸,你只需将货拉过去就行。”
“这样啊……”
“那咱先试试吧!”
老朱接下这个活,就开心的骑着三轮车在院子里转了起来,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顺手意外,在骑了两圈后越发熟练,不论是转弯还是停车都轻车熟路。
“朱老伯可以呀,比很多年轻后生骑的还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