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棠认领了尸体,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没有流一滴泪。
然后。
将他带回去。
大办丧事。
消息传到宁蘅耳朵里的时候,她沉默了很久,最后给薛允辞拨了一个电话。
一封谅解书,送去了警调局。
他愿意死,她就兑现这个承诺。
他们父女一场。
此后。
便是义尽恩绝。
……
宁家的这场丧事,办的很大。
连办两场丧事,圈内圈外无不唏嘘感慨。
宁老爷子近年来便身子骨不好,最近一直在医院躺着,薛知棠封存了有关宁远国的消息,让老人家好好养病。
葬礼的这天。
宁家来了很多人。
他们面上对着薛知棠毕恭毕敬,可是心底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宁远国去世,宁辰还在狱中,宁老爷子不问世事,宁家如今能主事的,只有薛知棠一人。
宁光耀说破了天。
也是宁老爷子的养子。
宁家再落魄。
也是百年世家大族。
宁远国死后,薛知棠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可薛知棠不过是女流之辈,动动手段,就能吞下她手中的一块大蛋糕。
像宁家这种家族,指缝里漏出来一点点,就够别人吃饱了。
他们如狼似虎,不怀好意。
薛知棠穿着一身吊唁的黑衣,神色冰冷,面容冷艳,对着上来或搭讪或想结交的人群,皆是冷艳疏离之色。
有人记恨,有人恼怒,有人隐而不发,有人暂退一步。
而有的人——丑态毕露。
到达墓园下葬的时候,天空下了一场微雨。
薛知棠将仪式流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任由着宾客们一个个的在前方悼念。
后方。
她正打算打个电话让人再准备些香火,有一个人忽然在背后叫她。
“大嫂。”
薛知棠转头,竟然是宁光耀。
“有事?”
薛知棠情绪又淡又冷。
宁光耀微微笑着,看着她:“还有那些事没办完,不如交给我?”
“不用了。”
一个电话的事,没必要再交代一遍。
薛知棠刚打算要走,宁光耀忽然握住了她的胳膊。
那一瞬间。
薛知棠眸底掠过一丝寒意。
“大嫂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宁光耀一本正经的说道:“整个宁家,现在就只剩下我和大嫂两个人,往后,我们只能相依为命,抱团取暖。才能支撑起整个宁家,不是么?”
薛知棠眉梢微冷的轻挑。
宁光耀握着她胳膊的手又忍不住紧了几分:“方才那些人的嘴脸我全都看见了,他们觊觎大嫂,觊觎宁家。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嫂,保护好大哥留下来的一切的,大嫂愿不愿意相信我?”
薛知棠嘴角溢出无声轻嗤。
真是好心思。
这请君入瓮,说的可真是够委婉的。
表面上冠冕堂皇,实则,只要她现在答应他,他就不仅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整个宁家,还可以继承她这个大嫂。
她冷冷拂开他的手,笑着拉开距离,嘴角讥诮:“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薛知棠就算没了宁家,那也是帝都薛家的千金。你又是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有这种心思?!”
宁光耀一噎,脸上青了转白,白了转紫。
薛知棠说完,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宁光耀看着她的背影,露出阴狠以及势在必得的神情。
……
墓园后方宽阔的大道旁。
不知何时。
停了一辆林肯。
林肯车后,车窗半开着。
坐在后车座的君慕风将方才那一幕全然收尽了眼底,幽深莫测的眸子情眯,神情难以捉摸。
半晌。
他唇角轻笑了声,对着前方的司机说道:“走吧。”
司机应声:“是。”
车身逐渐离开这座墓园。
离去的路上,副驾驶座的君闻笙好奇的出声问:“怎么了,大老远非要跑这边一趟?你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吗?你可收着点,你都一把老骨头了……”
君慕风下意识就反驳:“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
说到一半,顿住了。
这话怪不礼貌的。
君闻笙嗤笑:“不管是不是,你都配不上人家。人家就算说是十八,那也没人反驳……你再看看你……”
君慕风对着他的椅背,就狠狠踹了一脚。
……
葬礼又举办了三天。
整整三天。
薛家人都没有在葬礼上出现。
三天后。
晚上九点半。
华庭酒吧。
华庭酒吧在一众销金窟中,虽不是什么顶级奢华的场所,但是其拥有几百年历史,甚至有传闻说,是政府专门用来招待外国政客的备用之所。
此刻。
酒吧隐秘角落里的一处卡座,有一个卷发、染着黑色丹蔻,面容姣好,甚至极为貌美的女人。
细看之下。
正是薛知棠。
只是即便有人偶尔从这角落经过,觉得有几分相像,但是也没人往堂堂宁家夫人身上想。
毕竟。
宁夫人丧女又丧夫,怎么可能出现在在这种地方?
而薛知棠。
倒也没在意旁边之人的眼光。
她一个人在那里沉默的品酒,众人只记得,她在天还没亮就到了这里,也没人知道她喝了有多久。
她面容有神。
不见丝毫醉意。
只有举手投足间,微醺的眉眼,出卖了她此刻的状态。
侍应生又为她上了一排的酒。
她面前的空瓶,便是大老爷们看了都害怕。
薛知棠刚要抬手握住一瓶威士忌。
白皙的手腕倏地被一只大手攥住。
薛知棠一顿,而后缓侧过眸,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影——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