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看似极其简单，但其实极其刁钻。
表面上看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但背后牵涉的含义却是信息量巨大。
西城分局如果回答“是”，那就是等于承认他们抓了陆见秋，且陆见秋在局里受了伤，他们不得不送他去医院。
西城分局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否认陆见秋被抓的事实，睁眼说瞎话，妄图掩盖事实的真相，必将遭到全国媒体的一致唾弃。
郝局长混迹官场几十年，当然知晓其中的厉害。
问题提出后，现场变得鸦雀无声，记者们都自觉地安静下来。
看着记者们一双双如有实质般盯着自己的眼睛，郝局长压力山大。
“无可奉告！”
在沉寂了将近半分钟后，郝局长嘴中蹦出四个字的经典台词。
现场陷入死寂，随后是一阵巨大嘈杂的叫骂声。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贵局难道就想这么打发我们吗？难道不怕我们将你们的态度报道出去吗？”
记者们义愤填膺。
“下一个问题，请举手！”
黄杰作为主持人，赶忙出声救场，用下一个提问的机会将记者们的情绪压下去。
果然，当记者们听到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顿时安静了不少，齐刷刷的地再次举起了手，但嘴里的愤慨并未停止。
“郝局长，我是江南晚报的记者徐媛，请问陆见秋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带到贵局呢？”
这次被点到的是一名女性记者，坐在第二排。
刚才其他记者愤慨叫骂时，这位记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行为，所以郝局长矮子之中拔高个，将第二个问题的机会给了她。
当然，郝局长也抱着女性记者提出的问题会偏温和一点的想法。
确实，徐媛的提问相比上一位记者的问题显得温和了不少。
此时，会议室中的气氛再次安静下来，记者们想着这次问题这么温和，西城分局总得给些说法。
但接下来的回答再次让他们炸了锅。
“我不清楚，还不了解，无法回答。”
郝局长也是不得已为之，自己接到的指示就是不能承认任何错误，不能透露任何细节，那他只能装聋作哑。
“这是赤裸裸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今天这个发布会就是个形式，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我们任何情况！”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冠冕堂皇了，开眼了啊！”
会议室内沸反盈天，记者们已经群情激愤，就连被选入的群众代表，也加入了他们的声讨队伍。
事态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就在此时，一名市局来的副局长看不下去了。
这发布会要是处理不好，他今天也得担责任。
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厉声说道：
“安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现在是非常时期，要讲政治，讲格局，顾全大局！”
被他这么一说，现场顿时安静了几分。
记者们纷纷停下口中的抱怨，想要看看这位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名副局长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得意，关键时刻还得自己出马。
又战略性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音，接着开口道：
“本次关于陆见秋的事情，我们正在积极的调查之中。作为媒体，你们不该在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就不管不顾要求我们做出解释。更加不应该利用自己的舆论优势来推动或者干涉我们的调查。作为媒体，此时此刻，你们更应该关心的是民生大事，而不是某个人的小事。”
“今天的发布会我提议到此结束，事情出了结果，我们自会向社会公布......”
听到这，下面的记者再也憋不住了，爆发出发布会开始以来最强烈的反对声。
他们都是各大媒体的最精锐的记者，公司派他们来，就是希望他们拿到最想要的新闻。
作为无冕之王，今天不仅没有得到最想要的消息，反过来还被奚落，这怎么能忍！
玩口才，他们还真没怕过谁！
顿时会议室内的唇枪舌剑、口诛笔伐络绎不绝。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一只男士运动鞋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那名副局长面前的主席台上，差点就砸在他脸上。
“谁干的！”
副局长暴怒，厉声大喝！
场下的记者们根本没人理会他，仍旧吵吵嚷嚷地指责着。
“再不承认，今天所有人都别想离开这！”
副局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顿时恼羞成怒，说出了一句不可挽回的话。
记者们爆了，彻底的爆了！
“脱鞋，干丫的！”
不知道谁叫了一句，然后又一只鞋子飞向了最前方的副局长等人。
“干他丫的！”
无数只各式各样的鞋子形成一波鞋浪，涌向主席台。
鞋子没了，就是纸笔，纸笔没了，就是身边可以扔出的其他任何物品。
记者们没想到这个副局长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不许所有人离开会场的话来。
他们也终于确定，陆见秋被抓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就这样的态度，就连他们身为记者，都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普通民众不就是他们手中的面团，任由揉搓。
好在今天西城分局全员出动，在看到情形不对劲的那一刻。
几十个警察已经冲到了主席台前，筑起一道人强，将主席台台上的几位领导与愤怒的记者隔开。
要不然，下一刻，愤怒的记者们很可能就已经冲上去，与这些领导发生肢体冲突了。
突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烈地推开，浩浩荡荡的人群争先恐后的往里挤。
原来是分局门口观看电子屏幕直播的群众，在听到几位领导的回答，再看到记者们义愤填膺开始扔鞋子后，再也压抑不住火热的好奇，以及心中同样的愤慨，冲破门口警察的阻拦，到达了现场。
“完了！彻底完了！”
郝局长此时已经心如死灰。
这场发布会开到现在，彻底激怒了记者和群众，不仅没有完成先前的指示，更是引起了新的矛盾。
自己这个局长算是彻底做到头了。
而更加棘手的是，现在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