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岁檀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从脸颊到眼尾,最后轻轻地覆在他的双眼上。
霍承景的眼睫毛在她柔软的手心时有时无地煽动。
他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的手挪开。
沈岁檀说:“别动。”
霍承景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但手还是捏在她的手腕上。
沈岁檀坏笑。
其实,把眼睛遮住后霍承景的脸减少了很多疏离感,看起来很好接近,甚至有些想要欺负。
她在这张好看的脸上摸一摸、捏一捏、亲一亲……
抓她手腕的手突然猛地用力,手心从他眼睛上移开了。
她原以为他此刻会有几分害羞的。
但实际上,对上的却是一双凌厉冷静的眼睛。他定定地盯着她,他的瞳孔微微缩紧,眸底深黑,像盯上猎物的鹰,让人不寒而栗。
沈岁檀还没来得及反应,霍承景已经起了身,手心微微一抬,她就倒在了身后的桌上。
桌上的水杯差点被碰倒。但沈岁檀顾不得,她手忙脚乱地抓向他的领口,稳住身体,露出惊恐的表情。
霍承景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瞥了一眼被她扯变形的衣服。
高大的身体隔开了她和顶上的灯光,令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她此刻才意识到,霍承景的力气有多大,他的双手跟铁一样硬钳着她,让她生出极大的恐慌感,总觉得他放在腰上的这双手随时会把她撕开。
霍承景循着她的气息靠近。
被他捏着下巴的脸被迫与他的微微错开。沈岁檀这才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她眼神惊惶地闪动,无法聚焦,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霍承景顿住,猛地起身。
桎梏的力量脱离,沈岁檀翻身侧躺,跟虾米一样蜷缩在桌上,闭着眼睛。
过了会儿,霍承景沉默着把她从桌上抱下来,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沈岁檀缓过劲儿来,又对霍承景生出了些许歉意。明明是自己先撩拨的,结果反应这么大。他俩不是第一次了,霍承景在这方面强势蛮横,她也知道。
刚才她却忽然很紧张,很害怕。
她回想着,可能是因为整件事只发生在一分钟内,太突然了;也可能是霍承景的当时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还有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敏锐地告诉她他当时动作里没有一丝调情的意思,只有单纯地暴力占有……
总之,她觉得是有原因的。
但这原因她一时又说不清楚。
她又垂着脑袋缓了会儿,伸手去抓霍承景的衣摆,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霍承景靠近一步。
沈岁檀也不抬头,用额头抵着他的腰侧,“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霍承景没回话。
沈岁檀这才仰头看向他,“你不会生气吧?”
霍承景说:“没有。”
“那就好。”沈岁檀改成双手环抱他的腰,整个人都放松地倚在他身上,“其实有很多地方,我们都得花时间,好好磨合,相互了解。”
她仰头看着霍承景,“除了这件事,我身上就没有别的招你喜欢的地方吗?”
霍承景低头看她,“我喜欢你所有的地方。”
“好,真棒。”沈岁檀对他竖起大拇指,“再接再厉,以后要更喜欢我。其实我这个人挺好的,性格很直爽,很好相处。虽然算不上顶级聪明,但也不愚蠢。长得也还不错啊……”
沈岁檀说着说着,察觉自己像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我们家的情况,我也可以和你说说。”
霍承景还是站在她边上一动不动。
沈岁檀把脸埋在他腰侧拱了拱,“你有兴趣我就说,没兴趣就算了。”
“你说。”
“我和我这个妹妹是同父同母生的,和弟弟是同母异父。但是,他们两个只相差了三岁,我和妹妹却相差了近十岁。他们两个相差的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沈岁檀边回忆边说:“在很小的时候,我明明记得,我爸妈是很相爱的。我妈性格很温和,不管我爸多急躁,她都能把人安抚好。直到,我七岁那年,有一天回家,我看到我妈脸上、衣服上都是血,她坐在床上偷偷地哭。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打了她。原因是小区里有人说她和一个男人走得很近。我妈跟我说,根本没有这种事儿,是别人瞎说。但她却不愿意跟我爸解释。她不打算和我爸离婚,但也对这个人彻底失望。两个人就这样有了嫌隙,越来越疏远,开始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过了一段时间,我妈怀孕了。说三道四的人变得更多,很多人说这孩子不是我爸的,这么久了没动静,现在忽然来个二胎,夫妻俩关系那么差,不知道还有没有性生活,怎么会怀孕……我爸是个占有欲很强,又好面子,又大男子主义的人。他明明知道我妈是无辜的,那两年她都没怎么出过门,连个和野男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可他不管,家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怀孕期间,我爸还忍不住打过她。现在想想,这样的婚姻,这样的环境,她完全可以不要这个孩子,选择离婚。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像是要证明给那些人看,非要把孩子生下来。生我妹妹,耗光了她对那个家仅存的爱意。后来,她真的出轨了,还没来得及离婚,就和那个男人有了我弟弟。”
“我妈其实是个挺保守的人,我怀疑她出轨纯粹出于报复心理。她离婚再嫁后,并不高兴,甚至一度把司舜当成自己的耻辱,无法面对他,最后自己也因为常年抑郁,忧思过虑,去世了。”
“说她不爱她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她给我们起小名,都是欢欢,小喜,小乐,一看就是希望我们开开心心。为了我,她忍了家暴好几年,为了争小喜的抚养权,和我爸周旋很长时间。跪着求过那个男人,也跪着求过我爸,但最后还是没有争到。”
“她大概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她的路会越走越不如人意。明明都是自己爱着的人,却没办法护住,反而全都伤害到了。”
霍承景问:“你被她带去司家,过得也不好吧?”
“嗯。”沈岁檀揉了揉眉心。不是不好,是遭透了,堪称恶心。她不想回忆这一段儿,“我一点都不怪她,她的一生像一朵在水面飘荡的浮萍,触不到底,没有根基,只能随波而动,生不由己。我只恨我爸,还有那些自以为能掌控别人命运,把别人当玩偶一样玩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