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八名晋级者独坐在东北角候考区,这里没有其他围观的学生,自然也没有太多的侍卫。
惊马俯冲过来时,几人下意识后仰闪躲。
云恬手用力一拍桌案,腿上一蹬,整个人腾身后仰!
可眼尾扫去,她却发现秦观竟然一脸惊愕,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发疯的战马嘶鸣朝他冲过来,已是近在咫尺。
云恬顷刻间做出决定。
她在半空中拧转身体,反手拽住秦观那条红色的腰带,用力往后一拽!
战马瞬间杀到!
轰然巨响,将他跟前的木色桌案踩得稀碎。
躲过一劫,秦观几乎能感受到自己那一瞬间,与死亡擦肩而过。
他喘息粗重,刚回过神,就听到云恬一声厉喝,“把外袍脱了!”
一抬眼,只见俯冲出去的战马又掉头,朝他冲过来。
秦观当即想到自己身上的香气。
他凤目微缩,立刻扯开腰带,反身迈开腿,一边跑一边脱下那身刺目的红色外袍。
可他慌乱狼狈的脚步哪及得上马的速度。
就在战马再次要踩上他后背的时候,一道白衣身影拽住缰绳,一脚勾住脚蹬。
在战马急速狂奔前行中,她利落翻身,骑在了马背上!
围观众人看清了马背上那道娇小却凛然无畏的身影,不约而同发出惊叹。
“是最后晋级的那个女子!”
“云家大小姐云恬!”
“她不是病了很多年吗?骑术竟然这么好……”
一坐上马背,战马开始疯狂挣扎想要甩脱,她随即俯身,一手拽牢缰绳,一手摸向马脖子。
一人一马绕着校场的赛道狂奔了一圈又一圈。
可不论战马如何挣扎,云恬自始至终都稳稳跨坐马上,就连赛道上的障碍栏也未曾被踢坏半个。
场外围观的惊叹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在为云恬精湛的控制力屏息,也狠狠捏了把冷汗。
山长抚着白须,意味深长看着云恬的身姿,久久没有说话。
反倒是东方怀远慢声开口,“云将军不去帮一帮令妹?”
云砚之平声道,“一匹疯马而已,她可以应付。”
东方怀远闻言笑了笑,“也对,单说刚刚上马的那一下,兵部许多真正的军将,也都不一定办得到。”
云砚之面色平静,“若真是如此,东方尚书怕是该向皇上负荆请罪了。”
东方怀远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啊你,难怪连太后娘娘都说,云将军后生可畏,有意为两府做媒。”
话落,他的视线从不远处的东方悠悠身上扫过,却见云砚之根本没有理会他,目光一直停在云恬身上,迟迟没有应声。
他笑容微微凝滞,正欲说话,便听到场外传来热烈的鼓掌声。
抬眼看向校场,云恬座下的战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云恬也慢慢坐直身子,竟还朝围观鼓掌的人挥了挥手,丝毫没有羞怯之意。
云恬骑着马来到监考席前,方才翻身下马,众人才看清,她手里握着一块晶体状的东西。
她将马交给负责驯养的侍卫,“这马应该是被人故意喂食了药物,若闻到刺鼻的香气,就会发狂。”
她朝山长拱手道,“刚刚秦公子身上就有很重的异香,我怀疑是华公子或者秦公子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被人蓄意报复,想要挑拨他们的关系。”
众人恍然。
华辰安和秦观在这一届都是佼佼者。
华辰安的马若踩伤了秦观,这两人必然会结下梁子。
此时,华辰安和秦观都走了过来。华辰安摔下马伤了手肘,不过还好他已经比试完了,秦观脱了外袍,发鬓凌乱,整个人十分狼狈,可至少没有受伤。
他脸上森冷,咬牙切齿道,“比完第一轮的时候,有个不认识的女人往我身上撞,还把手里的头油撒我身上。我瞧着时间来不及,那头油又没有颜色,才没与她计较。”
他看向山长,“请山长彻查此事,还学生一个公道!”
向来闷葫芦一般的华辰安也开口附和,“马匹被人下药,并非无迹可寻,求山长彻查!”
山长环顾众人,朗声肃然道,“这事老朽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都回去,安心准备上场吧。”
云恬悄无声息退到云砚之身边。
“威风够了?”身后,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
云恬转头朝他轻笑,歪着脑袋问,“我帅不帅?”
云砚之忍不住勾起唇角,“逞英雄,还得意上了。”
云恬却道,“这麻烦是我惹出来的,自该由我收场。”
战马发狂是因为秦观身上的香味没错,可秦观身边还有她。
若有人想对她下手,试探她的虚实,却又不好明目张胆,将香沾在她旁边的秦观身上,就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发现了,为何不告诉山长?”云砚之语中也没有多大意外,显然,他与云恬有同样的怀疑。
“这不是没有证据嘛。”云恬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的东方悠悠身上。
“上次在永寿宫是香,这回又是香,看来,对方是个用香高手。”
云砚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怀疑她?”
云恬挑眉,“怎么,三哥心疼?”
云砚之垂眸凝着她狡黠的眸子,“何以见得?”
“怎么说,她也是三哥主动让母亲替你约的人呀。”云恬笑眯眯瞧着他。
“如此一个貌美如花的佳人,不但对你倾心多年,还拼了命想要通过双考进神风营,随你出生入死同赴沙场,三哥心疼,也是应该的。”
云砚之眼神微暗。
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我若说心疼,你就不怀疑了?”
云恬抿了一下嘴,一双眸子十分澄亮,似乎想要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半晌,发现云砚之面容毫无波澜,有些泄气撇开脸,“你要是真心疼,那我就更要向你证明,那女人当不得我三嫂。”
云砚之冷哼一声,还没说话,就见秦观和华辰安并肩走来,两人站在一起,俊逸少年,英姿挺拔,引人注目得很。
朝云砚之行礼后,两人齐齐拱手,向云恬致谢。
“多谢云大小姐出手相救!”
云恬笑着摆手,“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秦观已经重新穿上了一件衣袍,是与云恬一样的白色。
他咧嘴一笑,“云大小姐放心,你马术这么好,想必进武阁也不是问题,日后大家都是同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话落,还狠狠着比划拳头,“要是哪个狗仗人势的敢为难你,我秦观第一个不放过他。”
华辰安也垂眼道,“辰安嘴笨,云大小姐有事可以直言。”
见他一板一眼地说话,秦观忍不住挤开他,“知道你嘴笨,本来人家也不指望你。”
他笑着对云恬道,“像云小姐这般一进书院就报考武阁的,还是第一个,助你马到成功!”
想起秦观一开始那副看不起人的模样,云恬只觉有些好笑。
不过,这人看起来倒是个没心眼的,而且落落大方,不像萧羽那般,天生带着一股身为寒门子弟的自卑。
交个朋友未尝不可。
云恬面上不动声色,朝他敛衽施礼,“呈公子吉言。”
“快到你上场了,秦公子。”秦观张嘴还想说话,就被云砚之漠然的声音打断。
秦观闻言,连忙朝他点头示意,深吸了口气,快速跑向校场。
云恬见状,主动朝着华辰安道,“我们也过去吧,秦公子的成绩,可能不太乐观。”
华辰安微微一愣,“为何?”
秦观的武艺很好,他是知晓的,几次切磋,他都不是秦观的对手。
“秦公子可能不善骑术,先过去看看吧。”
华辰安想起刚刚惊马的时候,他被摔下马,没看到秦观的反应。不过,按照秦观的身手,要说避不开惊马,确实有些牵强。
华辰安神色有些凝重,“云大小姐,请。”